季琦与舒尔茨:两种酒店服务哲学的对读
最近在一些客户项目中,团队围绕服务体系的重构展开讨论,过程中读到两本风格迥异、却极具代表性的著作:一本是丽思卡尔顿酒店集团联合创始人、前总裁霍斯特·舒尔茨的经典之作《像绅士淑女一样服务》,另一本则是华住集团创始人、董事长季琦新近出版的《心生之境》。
原本只是工作中的阅读材料,却在反复对读与对照之中,引发了远超“酒店管理”范畴的思考:
我们究竟在谈什么样的服务?又是以什么样的“人之假设”在设计服务体系?
这种对比,并不是简单的中外差异,也不是企业规模或商业模式的不同,而更像是两种商业文明底层哲学的正面相遇。
一、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:两种服务世界观的分野
季琦在《心生之境》中多次强调自己“理工科出身”,熟悉建模、数据与系统,对效率和规模高度敏感。他进入酒店业的初衷,本身就带着一种鲜明的“改造者”姿态——
试图用 IT 思维、平台思维与互联网精神,去重构一个在他看来冗余、低效、情绪化的传统服务行业。
在这一逻辑中,酒店被拆解为一组高度清晰的功能模块:
睡觉、洗澡、上网、清洁、安全。
凡是不能显著提升效率、规模或性价比的要素,便被视为可裁剪、可压缩的变量。
这是一种典型的工具理性优先的服务观。
酒店首先被理解为一个可被优化的系统,其次才是一个承载人与人关系的场所;
服务首先需要“算得过账”,之后才谈情感与体验。
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,是霍斯特·舒尔茨。
舒尔茨的服务哲学并非源自管理模型,而是根植于人生经历——十四岁便开始在酒店做学徒,对“人在服务关系中如何被对待”保持着近乎执念的敏感。他提出的那句被反复引用的信条:
“以绅士淑女的态度,为绅士淑女们忠诚服务。”
并非修辞,而是一种价值前提:
服务关系首先是人格与人格之间的相遇,而不是功能与功能之间的交换。
在舒尔茨那里,酒店并不是为了解决“住”的问题,而是回应一种更深层的心理与文化需求——安全感、被承认、被尊重,甚至是潜意识中“回到母亲家里”的那种情绪记忆。
因此,这并不是谁更先进的问题,而是第一性假设的不同:
一个假设世界可以被工程化压缩,
另一个则坚持人不应被简化为功能变量。
二、“隐私”的误读:去人化服务的修辞外衣
在近年来的服务讨论中,“隐私”“不被打扰”“自助化”,常被用来为无人前台、机器人服务与弱接触服务辩护。季琦本人也明确表达过,他不喜欢寒暄,不需要提行李,更倾向于不被打扰的入住体验。
乍看之下,这是对现代生活方式的尊重。
但若进一步追问,就会发现,“隐私”在这里更多是一种运营逻辑的语言包装。
在现实中,酒店入住早已高度数字化:证照识别、摄像回放、系统记录无处不在。所谓“隐私”,与是否有人性温度的服务,并不存在如此直接而简单的对立关系。事实上,追求品质的客户并不笼统排斥“人”,他们真正排斥的是:
不专业的介入、不得体的靠近、缺乏判断力的服务。
舒尔茨对此的回应恰恰相反。他要求员工在客人进入一定距离内主动致意,并尽可能记住客人的名字。这并非侵犯隐私,而是一种高度文明的“识别”——
你被看见了,你是重要的。
真正高雅的服务,并不在于“出现或消失”,而在于是否具备判断何时出现、以何种方式出现的能力。
无人前台并非天然尊重,机器人也并非价值中立,它们只是把原本由人承担的判断,交给了系统。
而系统,是不懂尊严的。
三、功能性人文主义与古典礼善精神
季琦并非缺乏人文意识。《心生之境》中有大量篇幅谈审美、谈简约、谈东方气质。全季大堂里的书、松树与留白空间,确实在努力营造一种“有文化感的住宿体验”。
但这种人文,是高度可控、可复制、可计算的。
它更接近一种功能性人文主义:
在不显著增加成本、不依赖个体判断的前提下,为效率系统增加一层审美与情绪缓冲。
而舒尔茨所代表的,则是另一种更古典、也更昂贵的选择。
他授权员工在必要时动用高达 2000 美元的费用来解决客人问题,其本质并非鼓励花钱,而是把判断权与信任交还给人,并接受由此带来的不确定性。
这正是高端服务中最昂贵、也最不可替代的部分:
不是设施,而是人。
四、从“酒店服务”到 Hospitality:为什么要谈“礼善”
在与客户的长期讨论中,我们反复回到一个看似语言问题、实则极为关键的概念差异:
中文里的“酒店服务”,在英文中更准确的表达是 Hospitality Service。
Hospitality 并不等同于 hotel。
它不是“旅店、客栈、住宿业”的同义词,而指向一种更深层的文明实践:
如何善待行者,如何安放陌生人,如何在短暂相遇中体现善意与秩序。
因此,我们选择将 Hospitality 翻译为“礼善服务”,并非修辞创新,而是试图把讨论拉回服务的本质层面——
服务不只是功能交付,而是一种关于“人如何被对待”的价值判断。
从这个角度看,季琦解决的是“住得起、住得好、住得高效”的问题,这是社会基本面所必需的商业成功;
而舒尔茨回应的,则是 Hospitality 意义上的问题:
人在服务关系中,是否仍被当作一个有尊严的存在;酒店本身,能否成为承载人文关怀与风土风情的旅行目的地,而不仅仅是过夜的客栈与一张睡床。
结语:效率可以规模化,礼善不能被压缩
这两本书的对读,并非为了评判成败。
季琦代表的是工业效率与平台逻辑在服务业中的极致应用;
舒尔茨代表的,则是古典人文精神在现代商业中的坚守。
前者让更多人“有地方住”,
后者提醒我们“如何被好好对待”。
在一个日益强调算法、系统与无人化的时代,重新讨论 Hospitality,重新理解“礼善服务”,并非怀旧,而是必要的自省。
因为机器可以无限优化效率,却无法替代尊严;
而真正决定服务高度的,恰恰是那些无法被压缩、也不该被简化的东西。
《客户世界》创办于2003年1月,是中国客户服务与数字运营行业的旗帜媒体。本文作者:袁道唯,本刊总编辑,中国信息协会数字经济专业委员会首席专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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